Skinless

_Wherever you lay your eyes upon.

I

　　『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

　　眼看院也住了整整兩個月的黑子，今日在歷經各項身體檢查後，總算得到他主治醫師的這一句話。

　　肝臟附近的刀傷表面已癒合得差不多，內部只要注意避免碰撞與吃好睡好就沒問題了，頭部礙於當時嚇人的昏迷指數，也怕存留腦震盪的後遺症，便硬是留院觀察了好一陣子，主要是綠間和赤司放心不下，綠間某種程度對於黑子而言還算好說話，可赤司征十郎並非那一回事。

　　『那我應該可以出院了吧？』黑子在回病房的路上問綠間，但他在住院的這段期間也沒變傻子，當然知道真正是誰在背後把他關在醫院那麼久。『赤司先生這兩天會過來嗎？』

　　『……你可以打電話通知，但我想他應該知道了。』男人汗顏地推推滑落的眼鏡。赤司那傢伙從學生時代就對黑子異常關懷，溫柔又執著，執著到綠間甚至懷疑赤司是不是對黑子有意思，然而面對說謊臉不紅心不跳的商場巨擘，「你是不是喜歡黑子」的這種問句想必會被四兩撥千斤給悄然帶過。但依憑著他多年來從未做出越線舉動，綠間這才漸漸對赤司這個特別的存在卸下心房。

　　『我想也是。』

　　想起那位彼此間身份地位距離最遙遠可心靈距離卻又無比親近的霸道友人，黑子不禁露出微微的笑容。可綠間望著這個笑容，一時之間的複雜情緒有些說不上來。

　　『怎麼了嗎？』垂擺身側的手被男人輕輕牽住，在這不時有人經過的迴廊上，春光穿越格窗落在綠間面龐，翠綠的眼瞳透著晦色的光亮，看著對方這樣的神情，黑子似乎能體會到對方的不安。『綠間君，你該不會是在吃——』

　　黑子發話的言語遭到男人突然緊束的力道遏止，那句尚未完全的問句，顯然對方已經告訴他答案了。

　　這倒加深了黑子的笑意。

　　他望向綠間微蹙的眉頭，伸長了手臂意圖用指頭順順撫平，卻被對方一把拉進那厚實的懷裡。

　　『第一次看見才發現綠間君也會吃醋呢。』黑子窩在男人胸膛中悶悶地道，語氣難以察覺地飄揚，如同發現新玩具的孩子。

　　『所以你以前多讓我難過。』

　　上方傳來綠間低沈、略含苦澀的嗓音，黑子低低地笑，這樣的綠間真太郎讓他感到非常新鮮，以往那個喜怒哀樂不顯於形的面癱開始向他展現一切的情緒。黑子不排斥這種感覺，甚至享受著承受他各式各樣的面貌。

　　這番想著，不禁收緊環繞在綠間腰肢的手臂，鼻間縈繞男人沉穩的香氣，耳邊的髮絲被他輕輕挑過帶來奇異的搔癢感，黑子順著目光望進對方眼裡，接著迎來一個輕柔的吻。

　　自從那一天後他們的肢體接觸變多了，無論人群地點牽手和摟抱，偶爾一點蜻蜓點水的甜吻。綠間真太郎不是個會介意外人眼光的傢伙，這點從他學生時代日復一日帶著詭異幸運物走在路上便能得知。本來在這個世代兩個同性在一起並非罕少之事，他們的親友與工作環境也足夠開明能夠接受這一切。

　　『先回病房吧。』淺嚐完柔軟的唇瓣後綠間又吻了黑子額頭一下，得到對方答案前又忍不住想低頭再來一次。

　　不過這次黑子感應到了，便高高地仰著臉。

　　『好。』

II

　　黃瀨涼太在靠近住院區時與一對護士擦肩而過，聽不清楚她們口中談論什麼，像發現什麼驚奇的事物用高音談笑著。黃瀨以為她們發現自己了，的確在醫院裡戴著帽子和口罩很是奇怪，然而卻在下一個轉角處發現了真正緣由。

　　就在那裡。

　　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黑子和綠間不曉得談到什麼有趣的事，只見黑子難得露出笑意，綠間在一旁倒是不甚開心的模樣，但接著那男人牽起他的手、將他摟進了懷裡，再然後——

　　那些親密的連環動作在黃瀨腦中拆解成一幀幀圖片，牽手、擁抱、親吻，一切像是習慣已久而成為的自然舉止。他不禁再次想起自己和黑子甚至沒有過一個平淡無奇的吻，僅僅是親吻的親吻。他們的擁抱夾帶太多桃色綺想，既現實又不單純。

　　但這一切都晚了。

　　一路尾隨他們進病房的黃瀨在敲門前按按鼻梁意圖舒緩開始發酸的鼻子，這得來不易的兩天假期是成川努力得來的結果，要的是他真正去做個結束。黃瀨在過來之前不是沒有想過和黑子坦明心跡而後 happy end 的快樂結局，但他忽略不了那個長年佔住黑子身邊位置的綠間真太郎，現在那男人正站在距離黑子最近的地方，以友情以親情甚至愛情。

　　黃瀨敲敲門。

　　隨著裡頭響起他想念已久的黑子的嗓音，他也想起了之前赤司曾對他說過的一段話。

III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見你，涼太。』

　　在黑子哲也發生那起意外甦醒後沒多久，理當說是立即，黃瀨涼太便被這位能左右日本經濟的老同學以不容忽略的氣勢請到私家車上。勞斯萊斯車內寬敞舒適，暖氣也開得很足，可黃瀨卻不由得渾身冷汗。此時赤司征十郎的神情絕對說不上愉悅，甚至在隱忍著怒意。

　　『我並不曉得你先前到底對黑子說了什麼，但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先前是指——？

　　黃瀨回想起他和黑子最後一次好好正面交談過的時候，是在那個瀰漫著浪漫氣息的咖啡廳，他抱著要和黑子結束關係的念頭約了見面，久違的見面卻不曉得黑子究竟在緊張什麼。黃瀨沒看漏黑子開口問他近況時些微顫抖的聲線、不甚自然的微笑，以及他為他斟茶時拘束的動作。

　　他明明都看出來了，卻被心中的哀慟搞得視而不見。

　　『不要以為你在那種情況下說出傷人的話，還能夠在事故之後獲得原諒。』

　　赤司彷彿知悉一切的天神般繼續獨斷的發言，但是，什麼叫那種情況下？

　　黃瀨腦中閃過那天黑子望著他的神情，依舊是那抹明亮的湛藍，卻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複雜又充滿了期許，緊張又帶點興奮。

　　一種不太可能卻又異常合理的情況於黃瀨的想法中油然而生，難道黑子那天要向他——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是一輩子，無論你如何彌補，當對方一見到你便成徒然。』

　　——告白嗎？

　　『我並不希望你繼續干擾哲也獲得幸福。』

　　赤司征十郎看著黃瀨盈滿淚水的眼眶，這僅僅是事後聽聞的些微反應，他完全不敢想像當時黑子聽到那些拒絕的話語，又該有多麼傷慟。

　　『哲也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很久很久，是你不懂得把握。』

　　赤司的這句話像是擊垮黃瀨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怎麼會知道他和黑子的一切？但那男人說得對極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致於黃瀨從頭至尾都無法辯駁，事實上或許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是他要在對方躊躇多年終於主動要跨出那一步的時候，將人推進無垠的深淵。

　　黃瀨帶著紅腫的眼睛下車後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可他卻記得赤司向他說的每一句話。

　　黑子哲也已經給過黃瀨涼太機會了，好多年好多年——

　　——是他不懂得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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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再一兩回本文就會完結了～因為是獨白的姊妹篇所以結局也對比照留有懸念的模式～真正圓滿的大結局會收錄在本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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