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nless

（一看日期才發現這回我從 6/17 寫到現在才完...）

_Wherever you lay your eyes upon.

I

　　那天當黑子醒來的時候沒看見黃瀨，儘管從前沒有一同入睡到天明的慣例，但近來幾次已經培養了這種溫馨的默契，即便隔日沒有一起早餐，有事先離開也會留張紙條通知對方，而這次卻是無聲無息。

　　黑子哲也尋了套房一周，又再次查看手機的訊息，已讀的未讀的，卻是沒有男人留下的隻字片語。黑子思忖著自己這樣會不會使人感到黏人，一面敲下「黃瀨君有急事先走了嗎？情況還好嗎？」傳送出去，仍遲遲沒有回音。

　　或許真的有什麼無法回覆的情況在吧。可能是工作或者在飛機上吧。

　　此時的黑子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手機畫面一切換點下與成川悠也的對話視窗，用著有點拐彎抹角的方式向那個對自己毫無防備之心的經紀人旁敲側擊：

　　「這兩天你們工作的情況還好嗎？」

　　當然後面那個「們」是多餘的，卻也是必須的。

　　訊息才剛發出去沒幾秒便成為已讀，然後是立即的回覆：

　　「很好喔！我們現在在韓國，黑子有沒有想要什麼東西呢？」

　　果然不在國內啊——

　　「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工作請加油。」

　　黑子回完訊息之後突然替黃瀨感到危險，就算自己拿著畢業紀念冊向成川做過他和黃瀨的確是同學的證實，但萬一他是狗仔派來的呢？——好像也沒狗仔隊為工作這麼犧牲就是——但成川好歹也是棵天菜，正常人搞不好覺得睡幾次還算賺到也說不定——可是被睡的那一個能說是賺到嗎——黑子完全陷入不必要的思考迴路之中，直到臉頰被人偷襲了下才回神。

　　『嗚哇！』冷不防有個冰涼的東西貼到自己臉上，是人都會嚇一大跳。

　　『你到底在發什麼呆的說。』

　　黑子這才知道綠間早將廚房整理好，還幫他調了杯蔓越莓橙酒過來，坐在一旁不曉得盯著自己看了多久，直到等得不耐煩才偷襲了下。

　　『我在想...為了工作必須被同性睡，但對方是個大帥哥，這應該算賺到嗎？』黑子據實以告，但發現綠間臉色頓時沉得像晨間占卜節目被腰斬一樣可怕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這是我負責的作家問的，我說我也不知道。』

　　『這什麼跟什麼......』還真以為是哪邊的故事情節的綠間心裡一邊覺得這種故事設定很鳥，一邊卻又覺得能讓黑子困擾到發呆搞不好事情非同小可。『當心靈抽離肉體的時候可能會覺得賺到吧。』

　　『不是，我的重點是放在”被睡”這一點。』黑子矯正。

　　『……那我看你好像每次都很舒服的說。』綠間扶了扶眼鏡，這兩人很少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討論這些事，尤其還是大白天的。

　　『......』黑子無言以對。他是很舒服沒錯，不清楚男人何時在哪跟誰能把技巧練得這麼好，若世上真有所謂「身體契合度」這件事情，那他和綠間或許至少有九分吧。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吧。

　　綠間見黑子在餐桌上陷入沈思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不過事到如今在說什麼都是多餘，於是他只好敲敲黑子的頭顱，提醒他有正事要辦。

　　『我們趕快過去吧。』

　　這邊正在小劇場的黑子心想下次要怎麼讓男人在床上懇求他的時候，一聽到對方這麼說才想起今天的正事。『說得也是。』

　　綠間爸媽與妹妹後天開始要回國待上一個月左右，兩人要在他們回來之前打掃好房子、確認水電能夠使用才行。

　　說是打掃其實只需要負責起居範圍，綠間媽媽表示之後會請人員過來整理，畢竟房屋坪數太大，只靠兩個對家務笨手笨腳的男人實在有限。

　　這是黑子在高中時期曾住過一段時間的地方，儘管當時因為雙親的逝世充滿了哀慟，卻不盡然是痛苦。在他人生中最低潮昏暗的時期有這群人給了他溫暖與感動，給了他同於親情的愛。

　　無論是幫忙料理雙親後事或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學業輔導，就在之後黑子想搬回老家住的時候也是充滿諒解，阿姨卻三不五時召喚他回來吃飯，時常做了好吃的料理帶給他。

　　能在事故之後遇上這一家人，一定是上帝為了絕望的他所開的另一扇窗。

　　黑子心中充滿了感謝。

II

　　粗略打掃吃完外賣之後黑子已經筋疲力盡，當他在沙發上休息冥想著下本書該如何處理時，負責主臥房的綠間還在忙進忙出。偏偏在這種重要時刻找不到水桶可用，他們只好不停走動到有洗手台的地方清洗抹布，就是這樣才讓他覺得更累。

　　『綠間君，需要幫忙嗎？』

　　『我自己可以的說。』

　　嗯，那好吧。

　　黑子心安理得地窩回沙發內。他知道男人是刻意把真奈的房間分配給他的，大概只有主臥四分之一大小的空間其實一下便解決了，不過黑子在裡面待了很久，因為真奈的衣櫃上擺了許多照片，叔叔阿姨的，她和綠間君的，二號的，以及大家的。那些照片承載著數不盡的回憶，黑子感傷地拿起二號的照片，記得牠生活在這個家很快樂，有比黑子家更為寬廣的庭園供他跑跳，比黑子家還美味的飼料與零食，就連睡的床鋪都是國外進口的高級品，可當黑子決定回老家的時候，他能體會到狗狗比起生活在這棟豪宅裡，更為雀躍的情緒。

　　二號就犬類的年齡而言活得並不特別長，就在黑子大學畢業的那年因為腎衰竭過世，恰好陪著他經歷了感情與生活上無數的轉折。

　　或許哪天他會再養隻狗，就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在他決定和過去完全告別的時候。

　　『在想什麼？』

　　懶躺在沙發上的黑子忽然看見一顆頭顱闖進自己視野，和他平行對視的男人問著。

　　『想你。』

　　黑子一時答不上來，於是選了一個最老套的玩笑，以為男人會無言地直接轉身就走，沒想到卻是彎下身來給了他一個輕輕的吻。

　　最初只是輕輕吻了一下，後來卻默契地摟著彼此濃吻起來。雖說濃密卻不帶任何情色意味，僅僅是美好而舒服的觸碰，唇瓣相互摩娑並相吮著，黑子不自覺伸出舌尖勾弄起對方的，而後換來更為熱情的深吻，惹得黑子不得不在窒息以前推開男人。

　　『哈啊、哈、都、整理完了嗎？』黑子撫上男人扶住自己面頰的手指，氣喘吁吁地問。

　　『嗯，差不多了。』綠間順勢將那小小的手握進自己掌心，低頭又吻了黑子後一氣將人從沙發拉起。『有個東西想給你看。』

　　黑子疑惑地被男人一路牽進主臥房裡，然後爬上室內那張大床，與綠間一起仰躺著。

　　『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剛剛打掃才發現的說。』

　　男人按下從旁邊拿來的遙控器，原本深色的天花板逐漸朝左右兩側收起，由中央開始展露漆黑的夜晚與點點發亮的星空。

　　黑子這下終於知道為何主臥房要加建在屋子整體結構之外，一個獨立於方形房屋的特別存在，甚至沒有三角屋簷的平台，原來就是為了這個設計。

　　『太驚人了，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事實上還是說了一段廢話的黑子望著無垠的天際，過了一段時間才這麼感嘆著。綠間宅在坂道的最高處，儘管還在都內卻稍微隔離了鬧區的光害，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或許能看見更多星星，那對恩愛的夫妻每晚都能在星光的陪伴下回憶著今日的種種吧。

　　綠間在一旁輕輕笑著。『我想起有一次假日的中午，他們剛起床的時候皮膚就像在外面曬了很久一樣發紅，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

　　黑子也笑了。

　　因為睡前忘記將黑色的阻光片蓋上，一路睡到近中午的下場就是曝曬了好幾小時的豔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或許會有曬傷的可能。

　　『我記得高二那年流星雨，叔叔跟阿姨好像也說他們在家也有看到。』

　　那年真奈拉著黑子和綠間跑到野邊山上去看流星雨，住了一晚上回來正想和兩位長輩分享這趟旅程的最大心得，卻先被阿姨溫潤地潑了一點冷水。

　　當時沒想過要對這些疑點追問到底，沒想到會是這麼意外的原因。

　　『黑子。』

　　躺在一段距離之外的綠間叫著，黑子順著聲音回望，旋即看見男人對自己敞開著手臂：『過來一點。』

　　黑子會心一笑，移動著身軀將頭顱枕在男人的臂彎上，任著對方將自己舒服地摟著。『再躺下去我會睡著的。』

　　『我會記得把屋頂關上。』

　　綠間偏頭吻了吻黑子，附在他耳邊訴說話語的聲線宛如童話中迷人的催眠曲，讓原本其實不甚有睡意的黑子漸漸被疲倦侵襲。

　　儘管覺得就這樣睡著的話，好像有點浪費了這片美麗的星空——

III

　　隔天起床：

　　『綠間君你騙人！』

　　淚。